* Finis系列午夜部分第六篇（上）

* 依旧欧欧西慎入

*人物太多，私心打了几个主要tag

（部分内容下架）

 

 

透明的识别卡嵌入白色卡槽，被传送带带入暗盒。礼裙上的抹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，繁复的水钻晃晃然折射着周围的暗光，如同数百只无头苍蝇，无声的嗡嗡然。

心烦。

纤长的绿缪斯在指尖打了个转，楚云秀听着耳边机械运作的咔哒声，心里的焦躁似潮水层层漫叠。卡槽的玻璃外罩上映出张精心雕饰的脸，和那张脸上掩不住的疲惫，她自嘲地笑了笑，指尖微动，掸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烟灰。

片刻之间，所有情绪便收拢至内里，未曾弥合的缺口在她眉心留下一道褶皱。

伊人蹙眉而立，别有一番风情。

“让开让开！”一队人风风火火地从远处冲来，土黄色的作战服上蒙着黄沙热血的腥气，所过之处尘烟飞扬，领头的那个直冲到卡槽前，才堪堪收住脚步，余光一撇，这才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人，“楚云秀？”

没有敬语，直呼其名，语气还极冲。

毫无疑问，这个招呼打得相当莽撞，相当无礼。

楚云秀却只是微笑点头：“唐队长。”

来人正是呼啸十三部的新晋指挥官，唐昊。两相照面，他连半分客套都没有，径直从衣兜里掏出识别卡，塞进了卡槽。那黑乎乎的传送带再次运作，如同蛇吞老鼠般，把他的识别卡也吞进了暗盒。

直至落锁声传来，他才抬手看了眼军用表，迈开长腿在卡槽边来回踱步，焦躁地像只失去了猎物的豹子。踱了两圈，他一把扯下头上染血的发带摔在了地上。

“妈的，这破会议什么时候才开始！”

“还有两个多小时。”楚云秀好心提醒他，“唐队长不妨先去水房接杯水。”

唐昊心里堵着团火，这一句就像是燎了他的尾巴。他转身盯着楚云秀，一双眼睛泛着血火淬过的冷光：“楚队长，不是谁都跟你们一样，有闲心穿得人模狗样的缩在指挥部里吹空调。两个多小时，艹，谁爱等谁等，老子不奉陪了！”

掌心中的烟一掐两截，楚云秀的声音也冷了两分：“唐队长不想留，迈腿走就是。不过一会儿紧急制动令下来，呼啸被剔除编制了，可别冲到烟雨来哭爹喊娘。”

一盆冷水兜头泼下。

唐昊抿着唇忍了片刻，终于忍不住狠踹了墙面一脚：“去他妈的和平年代无前线，老家伙骗虚空双鬼呢？！”

“背后说人坏话，可不好吧？”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
与此同时，一把离子刀滑过颈侧，刺楞楞的发顶又被往下削了一截。唐昊摸着自己的新发型，咬牙切齿地转身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
林敬言乐呵呵地把手一摊：“冤有头债有主，剔你头发的可不是我。”他说着，眼尾余光一瞟，不远处，吴羽策已收刀站定，李轩站在他身边，两人靠得极近，影子并在一道，仿佛眨眼间就会消失。

对此，唐昊置若罔闻。

他垂下手，向前迈了一步，面对面地站在林敬言身前，认真看着这个呼啸前指挥官，以及——他曾经的教官。

千言万语如鲠在喉，他一拳挥了过去，被人稳稳接住。

林敬言单手推了推眼镜，没有凹弧的镜面掠过一片白泠泠的反光，声音低了两分，犹如叹息：“和平年代无前线，所以呼啸不存在。唐昊，尖刀磨得太利，容易断。”

 

 

 

“说人话啊，老林。”

来人嚼着糖块，粉色的泡泡由小变大，最终啪得一声破裂，声如炸雷。他舔过口腔内壁，手里拿了个小玩意儿颠来倒去地抛着，不以为意地走了过来。

军靴落地铿锵，缩爆弹，雷管，C4胶，一水儿的易爆品挂在身上，远看近看都像个人形炸弹。皮质露指手套里还挂着截引线，走近一看，那抛着玩儿的东西还是个老式的木柄手雷。

什么叫招摇过市？

这就是了。

林敬言抬眼看去，跟这人共事久了，他对炸弹这玩意儿的认知度，简直跟指数爆炸一样，硬生生在他的知识体系里炸了个大坑。

“老张，你怎么还穿着这身？”

“我乐意。”张佳乐手腕一抖，手雷被抛到空中晃了半圈，又稳稳回落到他手中，可还没握两秒，身后传来一阵低笑，他指尖打滑，整枚手雷脱手而出。

他蹲身去接，腰侧被人一捏，动作停滞片刻，眼睁睁地斜里伸出只手，不慌不忙地截了胡。

“你要他脱了这身烟花筒，可比让他脱裤子难多了。”

“孙哲平。”张佳乐反身就是一个擒拿，指冲着身后人面门而去。对方却早有准备，闪身虚晃，穿着西装裤的腿往下一扫，劲风扑面。

两人站在原地拆了几十招，彼此间太过熟悉，这一架打得就跟教学片似的，你来我往，速度越发快了起来，精彩之中却欠了两分血气。

最后几乎同时收招。

孙哲平把手雷抛了回去：“进步了。”

张佳乐伸手一接，又吹了个泡泡，一脸不尽兴：“没意思。”

身旁人不知何时散尽，孙哲平抬手摸过眼前人的侧脸，收掌成拳，在对方胸口处捶了一下。接着，转身便走，只留了个潇洒的背影。

“回见。”

被粗粝掌心擦过的皮肤火辣辣地烧着，眼前的背影与多年前的重合在一起，张佳乐狠攥了下掌心，一眨眼，模糊的视野瞬间清晰。

“回见你个头。”

 

 

 

“张佳乐前辈。”

白净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，张佳乐愣了一秒，才不尴不尬地打了声招呼：“邹远，咳，最近还好吗？”

来人脸上还挂着稚气，可身上隐隐有了脊骨生根的味道，再不是当年临危受命，惊慌失措的孩子。他身边站着的人却是稳如泰山，只是沉稳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，如发丝隐没黑夜。

“托前辈的福，阿锋来了之后，我轻松多啦。”邹远笑得真心，那笑中还带着点未尽的话意，看得张佳乐一阵无措，随口应了两句，便想转身离开。

“哦，挺好的，继续努力。”

前脚刚迈出，声音就追到了耳边。

“前辈！无论其他人说什么，你永远都是百花的骄傲，我会带着你的份，一起……”

“不用。”张佳乐猛然转身，两个字吐得干脆利落，脸上的情绪只剩下一种——就如同当年百花训练营里的黑面教官一般，冷酷决然，“我与百花早无任何瓜葛，张佳乐的名字，身前挂在霸图的数据库，死后埋进霸图的烈园。不劳费心。”

“前辈……”邹远的脸上血色尽退，嘴唇翕动，似乎还有话要说。

然而，却再没有机会。

原本嘈杂的白噪音忽然沉寂。霸图的正副队一前一后走进大厅，明明只有两个人，那威压却像是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。于此相比，呼啸那队人的气势，正如滴水入海，算不得什么了。

“霸图没有烈园。”

张新杰接过韩文清的识别卡，径直向张佳乐走来。

“我就是那么个意思，别较真行不行？”张佳乐叹了口气，难得在后辈面前刷一回帅气值，还没几秒呢就让人破功了，多少有点郁闷。

张新杰没答话，只是平静道：“识别卡刷了吗？”

“……还没。”

借口到手，张佳乐径直走向了卡槽，把一干乱七八糟地全甩在了身后。张新杰也没停多久，与于锋擦身时，轻轻问了一句。

“弃暗投明？”

“谬赞。”

他不过是厌倦了躲在层层盾牌后的日子，剑锋出鞘，寒光大盛，他也想看看，凭着自己究竟能冲到什么地步。

 

 

 

小小的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。

周泽楷与江波涛从偏门进来，与站得最近的韩文清打了个照面。

江波涛笑着打了个圆场，便接过周泽楷的识别卡往卡槽方向走去。剩下两位队长兀自站在本该不起眼的角落，存在感铺天盖地地扫过来，周围人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。

塞卡入槽，江波涛忍不住转身看了眼。

韩文清双手抱臂，靠墙而立，即便本人已经有所收敛，那煞气还是重得够呛。一旁的周泽楷双手下垂，脊背笔挺，竟是下意识地站着军姿，只是头微微底下，视线落在地面，不显山不露水。明明是藏锋的状态，却与身边人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。

沙鹰与格洛克啊。

江波涛眯了眯眼，一抬手的光景，那危险的笑意便从脸上褪去，随意而又大方地跟周围人打着招呼。

端的是春风拂面，和气融融。

 

 

 

皇风与神奇的人也陆续到场，还没到的人屈指可数。

大厅的灯光骤然一暗，广播里传来调试中的尖啸，片刻后，懒洋洋的声音从里头传出，于厅中回荡。

“喂？喂？来都来了还站着干嘛？”

说着，他抬手拍下了身边的按钮。

程序启动，巨大的嗡鸣声响起，左侧墙面裂开，露出一扇黑色金属大门，此时金属帘缓慢卷起，门后的音乐如泄洪般涌了出来。

激烈与舒缓的乐章两相交叠，奏至中篇，终于被人掐断。

“大眼啊，你有没有欣赏力……”

门内隐隐有交谈声，嘈杂了一阵又归于平静。大厅里的人群终于有了动静，韩文清等四人首当其冲，楚云秀撩起裙摆款款而入，唐昊啐了声，捡起自己的发带也走了进去……众人陆续进场，金属门在最后缓缓落下，墙面合拢。

灯光亮起，重归寂静。

大厅里再看不出任何端倪。

 

 

 

空旷的会议厅里摆着二十多把椅子，围拢成圆。中心那张巨大的圆桌却不知去向。坐在主席位的那人，双脚搁在板凳上，正在啃一个纸杯蛋糕。

红纸杯，红蛋糕，红奶油，三位一体的殷红对应圣三一的死亡。

那正是诞生于动荡时期的糖衣毒药，圣杯蛋糕。

经久的俄罗斯转盘也终于被人玩腻，一个世纪前，这小小的甜品成了食人鱼们的座上宾。混入蛋糕中的红色汁液各式各样，毒与无毒，全在一口之间。

混乱的时代翻页褪色，可这甜品却成为噱头保留了下来。

整整一个世纪，红得腥风血雨，不知多少人甘愿一掷千金，就为了这致命的一口。而今，它成了这场会意的邀请函。

是的。

在场的每一位队长，都收到了一盒新鲜出炉的圣杯蛋糕。

“你到底在搞什么？”路过主席位时，韩文清皱眉而立，看着那个吃蛋糕吃得不亦乐乎的人，语气严肃至极。

叶修扔了纸杯，拍掉手上的碎渣，一脸无奈。

“我为了赶这个会，忙得连东西都没吃。这会儿抽空吃个蛋糕，不犯法吧，老韩同志？”

韩文清眉头紧了两分，几乎能夹死只苍蝇。

他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儿，与坐着的叶修两相对峙。

后者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，伸手示意：“韩队长，坐下吧。等会儿要说的可不是什么好事，我就是想逗你们，都没那个心思。”

话里话外都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。

韩文清怔了怔，终于抬脚走向了自己的座位。

 

 

 

众人从进门到悉数落座不过十五秒。

叶修坐直身体，清了清嗓子：“我就不点名了，来了的都自觉出个声。”

这句话说得颇有冒犯之意，整个会议室冷了几秒，忽然有人出声。

“霸图十一部，到。”韩文清端坐如钟，威而不怒，短短六个字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。他这一开头，终于打破了僵局。

“烟雨三部，到。”楚云秀掸了掸裙摆，声音清而不软。

“轮回四部，到。”周泽楷安静地坐在位置上，开口的是他身旁的江波涛。

接下来，众人也都正了正态度，报道声渐次响起。都是正规训练营里出来的人，声音交杂在一起，倒是让人想起了军训时的场面。

“百花六部，到。”

“皇风十部，到。”

“虚空五部，到。”

“呼啸十三部，到。”

“神奇十二部，到。”

“义斩七部，到。”

“微草一部，到。”一直沉寂的人出了个声，众人抬眼看去，心下了然。没在大厅露面的王杰希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显然是提前入了场。

“三零一外联部，到。”

“靠，三零一的人什么时候来的？我怎么没看见？”神奇的队伍中不知有人出了这么一声，虽然有些不知趣，却也道出了众人的心声。

开口的杨聪不知该如何接话，只能选择沉默。

倒是叶修不紧不慢地接了这茬：“三零一外是外挂……哦不对，外联部，走个后门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？王大眼不也走的后门？”

这话，真不知是在解围还是在添堵。

不过，还真是叶修的风格啊。

杨聪颇为怀念地摇了摇头，打了个手势制止了正打算发难的白庶。王杰希早就见怪不怪，此时只是敲了敲身下的椅子，催促道。

“人齐了，开始吧。”

“谁说的？这不是还有空位吗？”叶修伸了个懒腰，意有所指地瞥了瞥会议室内为数不多的空椅子。

雷霆，蓝雨，嘉世。

三个蒙了尘，进了棺，没了声的部门。

 

 

 

会议室的小门被推开，留着短发的少年在众人注视下走了进来。关门站定，他不卑不亢地对众人鞠了一躬，再次直起身后，朗声道。

“新嘉世，邱非，见过各位前辈。”

说着，他一侧身，又对叶修鞠了一躬。与之前那个不同，他整个人像是根绷直的弹簧，猛得弯折九十度，这一鞠躬中隐含的意味太多太重。

“嘉世不会倒。”

面对这样的宣言，叶修也只摆了摆手：“坐吧。”

旧嘉世也好，新嘉世也罢，这个王朝的起起落落几多坎坷，现在的叶修却是无心再管。见邱非落座，他随手抛出了个银质的小球。

滚球落地，恰好嵌进会议室中心的小孔里。

光线四散又重新交织，一个巨大的虚拟数据圆桌从地面上搭建而起。圆桌之上，光影交织，片刻后随着铁板钉钉的音效，出现了四个巨大的立体字符。

世界末日。

震撼不过一秒，转瞬间，那四个大字开始流淌融化，乌鸦过境，翅膀扑棱声与喑哑的鸟叫混杂在一起，整个场面就像是个拙劣的恶作剧。

“开什么玩笑？！”唐昊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，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条染血的发带，“我从前线赶回来不是为了看闹剧的！”

一句话点燃了部分人的情绪，会议室里一瞬嘈杂了起来。

可看出这程序是雷霆手笔的人，却统统沉默。联想到之前雷霆的名存实亡，不少半知情人士都紧张了起来。

王杰希眼皮突地一跳，方士谦的那句戏言忽然漫上心头。

——如果我们都要死了，你愿不愿意赏脸陪我看场日出？

虚拟圆桌上的四个大字还在流淌，数据拟成的乌鸦成群飞过，无比不祥。

“人齐了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这回出声的，是皇风的田森。

叶修也没料到这开场会如此劲爆，他看着盘旋而过的乌鸦，掏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，呵呵一笑。

“我有说过，人齐了吗？”

 

 

 

一分钟，两分钟，三分钟……十五分钟。

会议室从鸡飞狗跳到落针可闻，唐昊连椅子都踹了，直接坐在了地上。沉默，无尽的沉默。圆桌上的四个大字依旧流淌着，仿如重压，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扇小门上。

终于，门开了。

单片镜，半截皮手套，白色的修理袍。

来人微一欠身。

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

机械师到场，那银质小球颤了两下，悬浮在空中的四个大字倏忽消失，连带着那成群的乌鸦，化作了虚拟世界中的废墟。

 

 

 

叶修的目光顺着他脖颈处的红痕看到领口，无声一哂。

“既然来了，就开始吧。”

 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