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貌似被吞了，补一下看看

12.

    孙翔小时候痴迷童话与寓言。海的女儿倒背如流，小红帽的故事能讲三天三夜，严重的时候，只要看见关起来的门，就兴冲冲地扑过去喊芝麻开门。

    这份痴迷在小学毕业后彻底终结，此后中二之魂觉醒，一步迈入人生新纪元。

    但童年的喜好终究在孙翔身上留下了点痕迹，他醉心游戏背景，热衷支线故事，每次插卡上线，都觉得自己活在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世界，一路砍瓜切菜做任务，就是为了刷出完美结局并且遇到命定之人。

    然而人生是波云诡谲的，勇士要斗恶龙，恶龙要找宝藏，少年封神路上一定有个反派BOSS，而几乎是在见到叶修的第一眼，孙翔就确定了，嘲讽脸深沉眼交个账号卡还要留下人生箴言，存在感这么强，反派BOSS舍你其谁？

    不得不说他的直觉在某些时候准到可怕。后来叶修死灰复燃，一路拉扯起兴欣这只草根战队，居然还要在挑战赛里跟嘉世碰面。

    孙翔很急，反派BOSS一积蓄力量后患无穷，要搞就要趁早。但周围的NPC十分没有眼力见，一个个都消极怠工意识不到危险。孙翔心想那就没办法了，身为救世主，在世人蒙昧之时，他必须挺身而出。

    然后肖时钦就出现了，在别人都漠不关心的时候，认真跟他交流。告诉他网游大战只是敌人的阴险计谋，挑战赛才是真正战场，不要无谓消耗精力，养精蓄锐才是正道。

    孙翔一想有道理，反派BOSS之所以叫BOSS就是因为难打。其难度不仅在于正面刚的时候对方血条蓝条长到发指，还在于系统喜欢联合反派给主角故布疑阵，开一个看似是真其实是假的终极大战来消耗主角的精力，用心实在险恶。

    然后他就接受了意见，并且觉得肖时钦这个人很有意思，需要重点观察一下。

    在关键时刻给主角指点迷津的，不是重要NPC就是剧情角色。孙翔想，而且肖时钦之后还要跟他一起大战叶修，显然是主角团的重要成员。

    于是他留心观察了一段时间，发现肖时钦这个人不仅很有意思，而且对他很好。

    关心他，力排众议维护他，帮他做不喜欢做的事，陪他谈心给他揉腰……而且抱起来也很舒服。果然。孙翔得意洋洋地想到。这个人这么好，果然是我的命定之人。

    但之前说过，人生是波云诡谲的，反派BOSS没那么好打，完美结局也没那么好刷。大战终焉，他们落败，嘉世倒了，孙翔被迫与肖时钦分开，投身轮回，开启了故事的下一个篇章。

    爱情是你喜欢吃菜，而我喜欢肉。

    某次轮回聚餐上，江波涛随口布道，然后强行夹走了周泽楷碗里的排骨。

    周泽楷很忧郁，孙翔不屑一顾，而方明华放下筷子，决定顶着人生赢家的头衔教育教育这帮把恋爱乱谈的熊孩子。于是他讲了一个培根与煎蛋的故事。

    童年的自己部分苏醒，孙翔剥着盐焗虾，悄悄竖起了耳朵。

    故事很简单。一头猪跟一只鸡谈恋爱，他们的爱情以一份早餐的形式呈现，早餐的内容就是培根煎鸡蛋。于是那头猪说，我爱你付出了生命，而你只需要下个蛋。

    方明华说完，江波涛指出猪跟鸡有生殖隔离不能恋爱，吕泊远说他早餐还有牛奶那奶牛要怎么算，杜明还没搞清里面的关系，说到底是猪追的鸡还是鸡追的猪？

    周泽楷说，悲剧。

    猪被做成培根死了，鸡还在鸡场里被迫生蛋，阴阳相隔外加血汗工厂，十足十的人间惨案。江波涛抢走周泽楷的鸡腿，倾情解释道。

    方明华摇头，逆子，一群逆子，朕的江山要完。

    几个人闹成一团，孙翔吃完盐焗虾擦擦嘴，特别真情实感地跟大家交流，说我觉得我应该是猪。众人很震惊，孙翔居然也有埋汰自己的一天？

    然后孙翔就说，你们看我这么喜欢小事情哈哈哈哈哈。

    于是那天孙翔不仅当众出柜，还直接拉着周泽楷坐实了轮回双猪的名号。后来方明华还拉着周泽楷讲，多好，轮回双猪，两大情圣。周泽楷点点头，转头打爆了一叶之秋两轮。

    不过那天还是有点收获的。

    孙翔坦白了情史，很快被质疑，理由是他跟肖时钦断联许久，哪怕恋爱估计也是过去式。孙翔不服，说柏拉图懂不懂，灵魂羁绊，意念交流。方明华叫他少看点盗版哲学，最后江波涛出的主意，叫他千里寻情，激活一下这段尘封许久的恋爱。

    后来孙翔真去了，去的太急，随身物品除了钱包手机身份证，只剩下个U盘。

    从嘉世过渡到轮回的时候他晚上失眠。上网找解决办法，不知是谁出的邪门歪道说写写日记，晚上睡不着都是白天心事太多，写出来就好了。孙翔不想写日记，但他一想游戏里总有那种失落的心得卷轴，记载着前人的往事，指引迷途的玩家走出阴影。他觉得很酷，于是开始写嘉世札记。一开始还是什么叶修凶残刘皓无聊苏沐橙不予吐槽，写着写着正经起来，忽然就就有种感觉从心里出来，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他想肖时钦，很想很想，想到不想只跟人柏拉图，想抱抱想亲亲想更进一步。

    然后他追了过去，完成了拥抱与亲吻的双杀。

    真是帅爆了。孙翔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，然后发现有肢体接触的恋爱跟没肢体接触的恋爱有天渊之别。能抱能亲的肖时钦简直比之前好一万倍，要什么给什么，温柔得滴出水，害羞的时候也超级可爱，总之就是好到不行，跟他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天生一对。

    柏拉图真不靠谱。孙翔想着，把书架上的盗版哲学扫进了床底，恨不得每天抱着肖时钦亲上一百遍，觉得人简直是万用灵药治愈之泉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。缺蓝缺红了就亲一口，满血复活分分钟。

    这就是命定之人啊。孙翔感慨，觉得为了肖时钦做头猪也没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猪也有猪的审美，在猪群里他依旧能帅气闪亮到令猪发指。

    问题是，他真的是猪吗？

    站在医院门口的孙翔，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。

 

13.

    肖时钦沉默着，在思考答案。

    孙翔的天马行空他不是第一次领略。最初的时候，肖时钦还会结合语境想想上下承接的关系。后来就发现，孙翔这个人其实很简单，大多数时间里，他问一个问题就只是恰好想到而已，没别的深意。

    这一次大概也是这样。

    肖时钦想着，推了推眼镜：“煎蛋吧。”

    他对培根煎蛋没有特别的喜好，培根还是煎蛋，对他来说其实没有区别。但孙翔喜欢培根，所以他选了煎蛋。跟以往所有选择的依据一样。他希望孙翔开心，所以孙翔喜欢的，他就让出去，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但这一次，情况似乎有所不同。

    孙翔皱着眉好半天才哦了一声，把人扶上出租车，自己却坐到了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闷闷不乐。他想，完了，没有人会喜欢吃自己，果然肖时钦才是猪。

    无私奉献，为了爱情直面屠刀，把自己腌制成培根的猪。

    孙翔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，抓了抓头发，只觉得心乱如麻。他一直觉得肖时钦这个人很好很强大，嘉世的时候从来不发脾气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，分开的时候他自己难过得死去活来世界末日不知道何去何从，肖时钦却还是很冷静很淡定还有余地安慰他从头来过。

    好像一颗源源不断的能量球，其貌不扬，平静温和，却意外的有种无坚不摧的强大感。哪怕世界末日都会存在，能够抵御一切伤害。

    但那是真的吗？

    孙翔靠在车窗上，头被玻璃磕得生疼。他想，那都是真的吗？他觉得他以为他看到的就是真的吗？那如果，是他看不到的呢？

    肖时钦刚拍的片子还在他手里拎着，孙翔低头看了一眼，觉得胸口发堵。

    滑膜炎，膝盖积液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医生讲得很详细，孙翔听得很明白，但他看着肖时钦，忽然就觉得很陌生。

    这个人啊，生病了都不会叫痛，如果不查根本不知道身体内部正在发炎。

    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。孙翔没来由地有点气闷，早点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拉着肖时钦去跑什么晨跑，早点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带人来医院，早点知道的话……

    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，肖时钦一个人坐在后座上，还是那样安安静静，看不出波澜。

    孙翔心里那点无名火瞬间就散了，忽然就有点泄气。

    小人鱼为了上岸，跟巫婆换了双腿，每一步都是刀尖起舞，痛到钻心。王子不知道，只是觉得她安静。最后为爱离去的小人鱼投身水底，化作一滩斑斓的泡沫。

    ……那肖时钦呢？他也在忍受剧痛吗？他也会……变成泡沫吗？

    孙翔越想越心慌，掏出手机给人发。

    「小事情，你是不是很痛？」

    「好多了。」肖时钦发道。

    「痛就要说出来！！！」孙翔一键一键按得用力，仿佛要把手机戳穿。「不要随随便便就一个人变成泡沫！」

    发送完毕，车到目的地。

    孙翔迎着肖时钦疑惑的目光把他扶下车，进了门洞后，强制把人打横抱在怀里，一步一步地上楼。

    “小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啊。”肖时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思吓了一跳，赶紧回道，“你怎么会这么想？”

    “那你滑膜炎都不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要趁我不注意偷偷变成泡沫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孙翔停下了脚步，认真问道，“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？或者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但没说出口的？”

    ·“大概……有？”肖时钦迟疑道。

    “说！”

    “我们为什么不乘电梯？”肖时钦问，“还有五楼，你抱着我不累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累。”孙翔摇头。

    “那你放我下来，我自己走吧。”肖时钦于心不忍。

    “不要。”孙翔很坚持。

    肖时钦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他这是怎么了，也只好由着他去。近在咫尺的距离，孙翔皱起来的眉头都看得很清晰，眉毛很浓，眉心间三道褶，很深。肖时钦伸手去抹，食指尖按在三道褶皱上，轻轻地揉开。

    “我陪你出国吧。找个近一点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我们悄悄地去再悄悄地回来，不告诉别人。

    “好不好？”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