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这篇写得太散了，凑合看吧

*再也不试这种写法了[跪

 

 

    一包粉色520隔空递了过来。

   “你还真把我当烟鬼了？”楚云秀笑笑，她一手抓着宽檐帽，一手夹着PU皮的暗色手袋，腾不出手接，只好侧过头看身边人。

    阳光透过大面落地玻璃照在她脚边，散在耳侧的发丝沾了点金光，透亮透亮的。

    苏沐橙替她把那缕碎发拨了，顺手把烟往楚云秀的衣袋里塞。

    “没，只是觉得这个牌子的烟好看。”

    烟尾滤嘴镂空成心型，贴合着520的名字，倒是多了点噱头与别致。只是……这所谓藏着爱情味道的噱头，还不知要坑害多少天真少女。想想中学生理课上看过的一个个萎蔫发黑的肺，果然越斑斓奇巧就越是造孽。

    那边楚云秀已经腾出手来，摸了那包烟瞥了一眼，表情却不是太好。

    “我一向抽薄荷的，你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偶尔也要试试新的。”苏沐橙说着，解了鞋扣，弯下腰去，揉了揉发胀的脚踝。超过五厘米的高跟鞋就是刑具，有多漂亮就有多痛苦，自己受着而已。

    “而且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这包焦油跟尼古丁含量都少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不喜欢，我可以戒。”楚云秀拾掇完手上的东西，半蹲在苏沐橙面前，替她解开了另一只鞋，套上了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棉质拖鞋。

    “不大不小，刚好。”

    苏沐橙看着鞋面上巨丑的kitty扑哧一声笑了出来，伏在楚云秀肩头，轻声道：“你怎么样我都喜欢，抽也好，戒也好，都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……”楚云秀被她闹得有点耳热，下意识地偏开了视线。

    苏沐橙倒是大大方方地直起了肩背，又正大光明地再叹了一口气：“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她身边亲人散得早，唯一一个罩她罩到现在的，又是个公认的老烟枪。小时候就习惯了给人跑腿买烟，一买十年回回都是红塔山。

    叶修对外说的是习惯这味道，只有苏沐橙知道，这习惯是她养出来的。

    在还不知道香烟也分口感与香型前，她就已经知道，红塔山是低焦油的。那时候她哥哥刚走，苏沐秋三个大字在石碑上被涂得黑漆漆的。

    叶修上完香后，第一次当着她的面点了一支烟。

    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

    有些事情既然挡不住地要来，旁观者能做的也只有降低伤害。

    

    苏沐橙就着靠过去的姿势，把头凑到楚云秀的颈窝里。馥蕾诗的荔枝黄糖已至尾调，香甜而绵长地弥散开来。

    这味道其实不适合楚云秀，太甜太柔又少了点筋骨。

    可苏沐橙爱闻。

    偏偏香水这东西挑人，人有三千种，那香就有三千味。她非说只有楚云秀身上才能融出那股好闻的奶油味，楚云秀也没法跟她争，只是拣着两人能见面的时候，喷上一喷。

    就比如现在。

    前往苏黎世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，她们互相依偎在候机室里，共享着一小片染了独特香味的空气。这种时候，楚云秀就会觉得，或许戒烟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这么想了，便这么说给苏沐橙听。

    后者在她身边总是笑点奇低，她才讲了半句，人就已经笑得前俯后仰。足有一分钟后，才堪堪停住，伸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。

    楚云秀问她笑什么。

    苏沐橙摇了摇头：“香水可比香烟贵多了。”

    跟着嘉世从小战队熬到豪门，又来到兴欣重新经历了一次白手起家。荣耀第一美女看起来珠光宝气、不染烟尘，实际上也是个精打细算、柴米油盐的主。

    超市八点鸡蛋八折，那就掐准了点去买单。早一秒都不成。

    楚云秀无奈地掐了把苏沐橙的脸蛋，没敢下狠手，只留了个浅浅的印子。苏沐橙却忽然想到了什么，忽然来了精神，伸手戳了戳她的锁骨。

   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，好看得像是会说话。

    但楚云秀知道，露出这种表情的苏沐橙，要么是正操作着沐雨橙风轰死了哪个炮下亡魂，要么……就是又在动奇奇怪怪的心思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。

    在广播宣布登机口开放前的一秒，苏沐橙眨着眼问她。

    “你猜，联盟里抽烟抽得最凶的，是谁？”

 

    十一点四十五，飞机准点起飞。

    

    楚云秀、苏沐橙、叶修三人挤在同一排座位。苏沐橙体贴地递了条口香糖给叶修，后者在飞机升空时受到了巨大的压强差攻击，等飞了十五分钟都还不见好，蔫蔫儿地靠着窗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楚云秀忍不住偏头看他，端详了近有一分钟后，又转头去看身后斜侧着，跟他们隔了两排的人。来回看了足有三轮，这才压低了声音，凑到苏沐橙耳边道。

    “不会吧？”

    身后有些距离的那排座位，集齐了除了叶修以外剩下的三位战术大师。张新杰在左，喻文州在右，中间那个，正是被苏沐橙钦点了的那个。

    肖时钦。

    联盟里抽烟抽得最凶的，是肖时钦。

    这就算是披了马甲去荣耀论坛爆料也一定不会有人信的吧？太天方夜谭了。楚云秀仔仔细细地扫过苏沐橙的眉眼，想确认这不是对方又一次的恶作剧。

    而苏沐橙却是跟着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中间位置的肖时钦，接着转过头来，认认真真地点了一下。

“真的。”她说，“亲眼所见。”

 

    那还是在嘉世的时候。

 

    那会儿子叶修已经走了。说积重难返也好，说沟通不善也罢，总之陶轩终究冲上来撕破脸皮，他也就那么懒懒散散地受着，自顾自转头走了。走之前依旧是一架都没跟人吵。

    看起来洒脱，实则是最糟糕的处理方式。

    苏沐橙见过陶轩那时的表情，嘴唇抿成一线，极白，简单来说，是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样子。于是她也有想过，或许陶轩是希望叶修冲过去质问他的，质问他多年情谊，质问他最初梦想，质问他林林总总，而不是这样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争吵也是一种沟通方式。

    是绝望中最后一线伤人伤己的希望。

    但叶修连这种沟通都放弃了。

    独自留在嘉世的那些日子里，苏沐橙也是有替陶轩惋惜过一阵。明明是共同白手起家的人，明明当年拥有过那样炽热的雄心、那样热烈的共鸣。

    最终惨淡分崩离析。

    大抵年轻热烈时，所有的分歧都可以视而不见，只凭一团心火向前向前。就好像携手流亡的人不会在意对方的容貌是否合意，稳定下来时，才会有相看两厌的危机。

    当年默默站在叶修背后的少女旁观了一整局。

    在一局终了处，摇头走开。

    背影姿态，也像极了叶修。

    她本就是个性子极冷淡的人，年幼时失去双亲，年少时失去手足，生活过早的打击揠苗助长，她倒是撑过来了，没萎败，只是清醒。

    清醒而淡泊。

    适合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。

 

 

    但她也有不清醒的时候。

    人心毕竟是血肉，不比钢铁造物，冷热冰凉都有得调控。

    叶修走后的嘉世，于她而言像一座逃不脱的旧时牢笼。苏沐秋离开后的那些岁月里，她就是在这个地方，陪伴着那些还年轻还热血还肆意洒脱的男人们，艰难而执着地开拓出了辉煌。每一个角落里都有曾经的痕迹，每一个隔间里都有当时的欢声，岑寂下来的时候，就连偶尔的争执都变得弥足珍贵了。

    苏沐橙想。

    她虽然只想站在叶修背后，但那段日子里，她确凿是被治愈了的。

    于是失去后的空荡寥落更是可怖。

    她曾经一动不动地站在会议室门前，刚涂过红色指甲油的指尖，一寸寸从门扉上摸过去。冷不丁一根木刺楔进肉里，她终于被刺破，露出一点痛来。

    她想。

    当年嘉世还不是一个品牌，当年他们还鲜活年少，当年……苏沐秋还在。

    但终究都是当年了。

    思绪的末端，陶轩从走廊尽头来，西装革履、小金边、蓝领带，已经不是旧时故人。

    苏沐橙握住指尖痛楚。

    仿佛这样，就能握住奔流的思绪。

    她成功了。

    与陶轩擦身而过时，彼此都不再有任何熟稔之情。

    她也失败了。

    匆匆走过长廊的时候，她倏然闻到楼梯间有红塔山的味道。感情一个勾拳击倒理智，她明知道叶修不可能在这里，却还是恍惚了一下，推门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昏暗的光线下，躲在角落里的背影比当年的叶修还清瘦两分。双指夹烟的姿势与叶修并不相似，吞云吐雾的样子并不享受，只是让人感到苦。不知是一地烟头的功劳，还是那人本身的模样，一照面间，只觉满室清苦。

    但苏沐橙依旧魔怔。

    清醒袭来的瞬间，是那人的一转身。

    现实虚幻残忍照面。

    那人慌里慌张地摁灭了烟头，一身总是贴身合意的白衬衫此时揉皱，发丝也微微有些凌乱，灭烟的时候眼镜在不知名的障碍物上磕了一下，有点歪。

    像是鸡蛋磕破流出黄来。

    苏沐橙在那时，偶然窥见了肖时钦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但她很贴心，三言两语轻巧地将此事带过，只随意跟人聊了两句清风明月。肖时钦先是沉默，后来也接过了她的好意，两个不算太熟的同期在根本无意义的对话中建立了隐秘的联系，是谁也没料到的展开。

    对话的最后，肖时钦礼貌性地“催”苏沐橙去睡觉。

    她想起当年也有很多男人这么催他。

    苏沐秋、叶修、陶轩、吴雪峰……在这些人面目模糊的尽头处，她点了点头，特别乖巧地说。

    好。

 

 

    楚云秀点了一下她，指尖滑过耳际，勾拢了一束碎发。

    苏沐橙笑了，极小女人地凑过去，贴了她一下。滑腻温热如入水鱼，轻巧滑过，不着痕迹。但在楚云秀眼里，这就是只猫。毛色斑斓，眼神灵巧，浑身金贵，择一个品种做比，那绝对是豹猫无疑。

    楚云秀失笑，只想伸手拎人后脖颈，好叫人老实点。

    但苏沐橙还贴着她，不仅贴着，还有愈蹭愈过来的嫌疑，如果不是飞机阻碍，楚云秀丝毫不怀疑她会钻到自己怀里。

    她终于忍不住捏了一下苏沐橙的小指尖。

    后者嗤一声笑了，偏过头问她：“吃醋啊？”

    楚云秀没答，只问她：“后来呢？”

    “后来我就走了呀……”苏沐橙撅了噘嘴，似是有些不满。楚云秀又用指尖点了她一下，四下无人注意时，突然而又隐秘地凑过去，在人耳根处啄了一下。

    面色发红的苏沐橙终于像只餍足的猫，老老实实地说了下去。

    后来她的确是走了。

    楼梯间里满地的烟头跟肖时钦身上浓重的烟味都被她埋进心底里，她习惯保守秘密，多一个也不算太多。

    本来这就该是叙述的结尾。

    但回忆反刍，多了些头先没注意过的细节。

    苏沐橙想起，她走进电梯的时候，有个模糊人影气急败坏地冲进了楼梯间。即便是糟糕的光线也没盖住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，电梯门阖上之前，她有听到过细细碎碎的对话声，从小小的楼梯间传来。

    当时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，在两道门的遮挡下，还能传出来声音。

    那估计是场激烈的争吵。

 

 

    苏沐橙说着说着，主动陷入记忆漩涡。

    她无意识地把玩着楚云秀的发丝，随意束起的发髻散乱着几缕碎发，没有一缕逃过苏沐橙的魔爪。楚云秀干脆拿开发夹让她玩，散落下来的长卷发像瀑布，倾泻到苏沐橙的手上。

    两个人正打发时间打发得开心，忽然听到后座嘈杂了起来。

    出于生而为人本能的好奇，联盟两大女神齐齐转过头去。

    出幺蛾子的是本来坐着联盟三大心脏的那排位置。

    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了黄少天身边，原本的位置上坐了孙翔，而孙翔刚把果汁打翻在了肖时钦的衣服上。

    这就是之前嘈杂声的来源。

    此时打翻了果汁的罪魁祸首非吵吵嚷嚷地要拉肖时钦去厕所解决，两只手还强行扯开了肖时钦被弄脏的衬衫，整个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可描述。

    楚云秀摇头，只觉得好笑：“去厕所解决？这话未免太微妙。”

    而苏沐橙却恍然。

    “是孙翔。”

    她一眯眼，笃定道。

 

    当时冲进楼梯间的那个人，是孙翔。

 

    这一回溯，就像是撞到了本不该相遇的冰山一角。

    苏沐橙与楚云秀彼此对视一眼，再看不远处的对峙时，都觉出了些别样的意味。闻声而来的空姐拿来了湿毛巾，孙翔解开了安全带执拗地、半屈膝地站在那里。被敞开的肖时钦很是无奈，却也没法子，为了终结这尴尬的一切，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随后孙翔拽着他去了厕所——

    迎着几乎一飞机的目光。

    扭过头来的两大女神陷入了短暂而默契的沉默，沉默尽头楚云秀拨了拨刘海。

    “我要是肖时钦，我就去一头撞死。”

    苏沐橙抱她手臂，笑倒在她肩头。

    “我懂。”

    ……这种经历着实一言难尽，可以载入记忆史册，最好永不想起。

    怎么说呢？

    这一刻，苏沐橙跟楚云秀携手，向已经被拽进厕所的肖时钦致以崇高的怜悯。

    就在这份怜悯的巅峰处，身边睡得极熟的人忽然打了个喷嚏，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到了？”叶修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苏沐橙说着，熟门熟路地剥开一条西瓜味口香糖塞进他嘴里。叶修眼皮只抬起半拉，凭着条件反射嚼吧嚼吧又闭上眼睛睡了。

    叱咤风云、腥风血雨的荣耀教科书，此时也就是个缺觉的死宅男。

    楚云秀对照着这张睡脸，想起荣耀论坛上那些刷到服务器爆炸的各色表白，实在无法把里面那个无所不能的叶修跟眼前这个睡着的人对应起来。

    她看叶修又含着口香糖睡死过去，忍不住说：“你也不怕他咽下去。”

    这会儿苏沐橙倒是很放心的样子，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楚云秀看她那样儿，想起论坛里怎么夸沐雨橙风跟君莫笑配合默契的言论，又想到电竞之家怎么夸苏沐橙跟叶修十年风雨初心未改，心说你们可真该看看她现在这模样。

    转念一想，又不是很乐意了。

    这样的苏沐橙得是她一个人的，别人可见不着。

    此间心思胡乱转过两轮，原本平稳飞行的飞机忽然遇到乱流，骤然颠簸。广播里用不属于他们的语言叽里呱啦地播报着什么，不用细听都知道是要乘客冷静。

    苏沐橙下意识地攥楚云秀的手。

    楚云秀反手握住她，头顶的灯跟着闪烁了两记，场面搞得特别大，仿佛分分钟就要上演坠机事故。

    嚼着口香糖的叶修终于模糊间醒了。

    楚云秀以为他要说些什么，谁知人只是揉了揉眼睛，轻微地侧过身又睡了。

    活生生的天塌不惊。

    她又往后看了一眼，大部分人都很镇定，黄少天还端着ipad哈哈哈，喻文州在闭目养神，张新杰在听音乐，李轩无所事事地划拉着国家队临行前发的笔记本。

    就是唐昊的神色十分瞩目。

    明明暗暗间紫得像根巨大的圆茄子。

    好吧……并没有这么帅的茄子。

    楚云秀乐于承认对方的颜值，又看了眼他身边一样强装镇定，实则抖抖索索的张佳乐。蓦然间脑海里跳进一句话，那是论坛上有个百花粉的名言，很是被人调侃过一阵。

    那粉丝说。

    我们百花，盛产娇花一样的男孩子。

    后来席间聊起这事儿时，大家也常拿它打趣，张佳乐总是被集中火力攻击的对象。因为邹远只会笑呵呵地接下这个梗，于锋根本不鸟这种说法，只有张佳乐会急得跳脚，反应够大，才有调侃的意思。

    有一次他终于憋不住大吼一声，你们怎么不说孙哲平是娇花？

    正好在桌上的人放下了杯子，特怜悯地看他。

    傻？

    这梗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百花了。

    张佳乐吃了个巨大的闷亏，只能把闷气咽了，后来的后来总算找到个唐昊做垫背的，这才不至于一个人单抗火力这么惨。

    楚云秀想到出神，正想跟苏沐橙分享这乐趣。

    结果人更快，靠过来指了指紧闭的厕所门扉，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我总觉得，现在里面应该很精彩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看不到？”楚云秀问。

    苏沐橙老老实实点头。

    楚云秀捏她鼻子。

    闪闪烁烁的灯光终于趋于稳定，整个机舱又明亮了起来。被苏沐橙瞩目的厕所门咔哒一声打开，走出了一个敞着腹肌的孙翔跟套着孙翔T恤的肖时钦。

    ……这场景真是坐实了厕所解决这四个字。

    而肖时钦，只是默默地走回座位，翻出一件衬衫，丢给了孙翔。

    能做到如此处变不惊。

    楚云秀说：“我敬他是条汉子。”

    苏沐橙翻身趴在座椅上，看了一会儿又老老实实坐好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嘘——我觉得我知道了一个秘密。”

 

 

    什么秘密？

    孙翔喜欢肖时钦。

 

 

    当晚在苏黎世下榻的时候，苏沐橙吹着头发对楚云秀说。

    后者刚洗完澡，只裹了条浴巾，两条长腿湿漉漉地迈过来，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湿乎乎的痕迹。

    她走到苏沐橙身边，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人身上。

    苏沐橙推她：“都湿了，也不擦干。”

    楚云秀就半蹲下来，单手撑着椅子，吻过去。

    别人的秘密她也不是很关心，就像坊间流传的那样，她本身就是个精力不足的人，烟雨耗光了她的大部分，剩下的那些，她只想用来关注心尖上的人。

    跟很多人想的不同。

    她跟苏沐橙这段并不是顺理成章的，可以说是一波三折，或比之更甚。女孩子之前本身就要比男孩子更亲密一些，青春期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探索彼此的身体，大学里也可以手拖手地走在一起，去洗手间要成双成对，偶尔亲吻都可以当做友情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界线太模糊。

    以至于苏沐橙第一次跟她说喜欢的时候，她并没有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我爱你，我喜欢你，最喜欢你，爱你一辈子……这样的话，站在众人瞩目下的她们又何曾少听过。论坛上的发言，发布会上的呐喊，出场时的手幅，太多太多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都是真心实意。

    都是刹那星火。

    楚云秀捧住苏沐橙的脸，很小心地去吻她的上唇。苏沐橙有点猫咪嘴，笑跟不笑的时候，两边嘴角都是弯弯的，论坛上有人黑她做过微笑唇。

    当时苏沐橙就截图给她发。

    现在黑粉的想象力怎么都这么足，我要真整，也不动嘴唇啊。

    那你想动哪里？楚云秀给她回了个疑惑的表情。

    眼睛，你说过我眼尾总是往下掉，很没精神的样子。

    彼时她们还没在一起，苏沐橙也没挑破心意，楚云秀看她那信息只以为她情绪病又犯，随便安抚了两句你这样也很好看。

    后来想起来才发现，这已经是很直接的暗示。

 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都没有说过我好看。”

    在一起后的某一日，苏沐橙曾半真半假地跟楚云秀抱怨。她那时正在舔一个冰激凌，天气很热，冰激凌化得快，吃得就有些狼狈。

    涂过口红的上嘴唇沾了一点白。

    楚云秀用纸巾给她擦了，又被人抱怨口红蹭掉了。

    你看，爱撒娇的女孩子有多难摆平。

    楚云秀把纸巾团成一团扔掉，直接凑上去亲了人一口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涂多了，分你点。”

    最后那个冰激凌流了苏沐橙满手，她又跟猫咪似的喵呜喵呜抱怨个不停。楚云秀看了，就忍不住逗她，最后拿被子给人罩在了床面上，总算清净。

    但其实，苏沐橙不是个爱撒娇的人。

    在镁光灯前永远进退得宜，在战队里配合策应，回答粉丝提问的时候也是端庄，偶尔俏皮，也是为了应景。

    她把联盟女神这个牌子经营得很到位。

    到位到楚云秀第一次看她哭得妆面全花、不能自已的时候，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苏沐橙后来问她。

    那时候我是不是很丑？

    楚云秀点头说是，随后被人用一个枕头闷在了被子里。

    她的确从来没说过苏沐橙好看。

    因为别人说得太多。

    被人说烂了的事情再拿来说就有点没意思。

    她还是比较习惯，直接亲上去。

 

 

    一个吻结束以后，楚云秀站在椅子后面，给苏沐橙梳头发。

    配合宣传染过好几轮的头发已经没那么顺滑，楚云秀梳得很耐心，一个一个结捋下去，左手拖着沉甸甸的头发，像托住一颗心。

    本来气氛正好，走廊上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。

    苏沐橙偏过头听了一会儿，很快认出了声音的主人。

    “是孙翔。”

    她再次笃定地说。

    楚云秀也听着，只觉得声音模模糊糊根本听不真切，于是就对苏沐橙的结论产生了怀疑。两个人当即打赌，随后打开了门往外望去。

    结果还真是孙翔。

    一米八五的人拖着一个mini行李箱，半蹲在隔壁房间门口，行李箱上不知怎么的有个旺仔的大头贴，正对着孙翔本人。

    整个画面逗趣无比，只有孙翔的脸是颓丧的。

    他似乎已经折腾累了，时不时敲敲那扇门，委委屈屈地叫：“小事情。”

    楚云秀关上房门，这才想起了，她们隔壁就是肖时钦。

    “我就说，孙翔喜欢肖时钦。”

    时机刚好，苏沐橙又提起了她发现的那个秘密。楚云秀配合着听她讲来龙去脉跟细枝末节，中间随意应两声也就对付了过去。

    两人关灯睡觉之前，是楚云秀锁的门。

    锁门时，她下意识开门往外望了一眼，狭长的走廊上黑漆漆的，原本拖着mini行李箱的人已经不见了，不知道是进去了，还是走了。

    她锁门关灯，抱着苏沐橙一夜无梦。

    

 

    国际赛进行到第三轮的时候，所有人都知道孙翔寄居在了肖时钦的房间。那人太张扬，遮掩也无从提起。

    被从原来房间赶出去的方锐起先还折腾过一阵，原因无他，孙翔原房间里头那个可是唐昊，前尘历史全是过节，一打照面就心气不顺。

    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一餐饭哄好，再跟唐昊一起出现的时候火药味也不那么浓了。就是话里话外透出点风声，估计是喻文州请了林敬言帮忙，神之一招降住了两尊大佛。

    于是孙翔就更加肆无忌惮。

    不喜欢管人闲事的楚云秀每天被迫看各色戏码，从最基础的勾肩搭背到人口夺食，从厕所相伴到泳池打架，从大号挂件到宣誓主权。孙翔每日里做的每一件事都很熟悉，全部是苏沐橙先前跟她说过的“蛛丝马迹”。

    但人总是很奇怪的生物。

    耳听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，眼见起来……楚云秀托腮思忖，明明孙翔做得光明磊落，却还是让人忍不住觉得他心怀猫腻。

    她想起有次跟轮回对搏，输在一叶之秋最后的神来一步。复盘的时候李华感慨，孙翔这人的战斗直觉真是可怕。楚云秀却认为，他这神来一步靠的并非直觉，而是谋算。她说，大概在团战三分之一时，孙翔就有了这个想法，并且，用极为可怕的执行力一步步地落实到了最后。

    她这想法没说服多少人。

    舒家姐妹不以为然，直说孙翔看起来哪有这么聪明。李华思考了一下，表示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。楚云秀也没想着说服他们，换了话头也就把这事儿翻篇了。

    只是，她也从来没变过想法。

    毕竟……

    那可是个能跟上周泽楷战斗思路，以飞快的速度融入轮回，在极短的时间内骤然成长的人。

    上场不带脑？

    那才是真笑话。

    

 

    那么现在呢？

    楚云秀漫不经心地划拉着苏沐橙刚给她发的各种动物趣图，心想。

    现在的孙翔，又是不是已经算好了一切？

    但那也只是随意一想罢了。楚云秀收好手机，慢条斯理地离开吧台。无论这回是与不是，她又不是被预定的猎物，又何苦想得这么深沉？

    毕竟与她无相关。

 

 

    但世事就是这么反复。

    三天后楚云秀赛场失利，复盘听过两轮，苏沐橙的吻讨来一个，连夜宵都多吃了一份拿破仑，还是心有芜杂，无法平静。

    她捏着苏沐橙送的那包烟，走向吸烟室，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已经有个人。

    背靠墙，一条腿微屈，食指与中指夹烟的姿势，抽得很凶，却始终低着头。楚云秀蓦然理解了苏沐橙说的那种清苦感，她叩了叩烟盒，抽出一根叼上，随后，再平常不过地打了个招呼。

    “晚上好。”

    低着头的人被惊了一下，抬起头的样子与苏沐橙描述的无甚差别。他甚至想伸手掐烟，指尖都已经依上火星，才想到什么似的，迟疑了一下。

    于是楚云秀走过去，问他借了个火。

    肖时钦愣了愣，递给她一包火柴，黑色的外壳，白磷头也是一色的黑，样式很考究，外壳的角落上还有一个烫金的花体X。

    楚云秀抽出一根，划亮的时候问：“肖？”

    肖时钦点点头，又觉得有些尴尬，只摸着鼻子回避道：“别人送的。”

    楚云秀比他直接：“孙翔？”

    肖时钦愣了一下，露出点苦笑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……真这么明显？”

    这话已经是不打自招。

    楚云秀把火柴递还给他，也靠在同一面墙上，低声笑了一记。

    “猜的。”

    肖时钦被烟呛了一下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。零星的烟烬落在他脚边，是漏出来的痕迹。他说：“那你猜得……确实很准。”

    语调里有无奈。

    楚云秀朝虚空里吐出一个烟圈，摇头：“也不全是猜的。他的确做得很明显。”

    “明显？”

    “他喜欢你。他想要你。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肖时钦被楚云秀的直接震了一下，他沉默良久，猛吸一口烟卷。红亮的火星一下逼至末尾，他果然抽得很凶，这种抽法并不好受，而他只闷闷地呛咳，像身体里有只手在擂鼓。

    而他是鼓面。

    沉默里楚云秀多了句嘴。

    她问：“那你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肖时钦答。

    

 

    是了。

    楚云秀一掸烟灰。

    她那时候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种喜欢，不知道关系的转变会带来什么，不知道一旦跨出那步她能不能承受之后的一切，不知道……

    不知道的总是很多。

    直到她意识到，自己看不得苏沐橙难受。

    那是她当时唯一的知道。

 

 

    “那就拒绝他。”

    楚云秀无意当人生导师，给的只是最痛快的建议。

    但肖时钦犹豫了。

    他说：“说出来有点好笑，我……我其实挺怕他难过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？”楚云秀反问。

    她看得出肖时钦是那种心思软的人，除了赛场上，平日里遇到两个人一瓶水的时候，他都是退让的那方。张新杰多说两句，他就能替人执行到完美。生来不愿意伤害别人的人，很天真、很软弱，却也很伟大。

    但这份伟大放在爱情关系里是毒药。

    楚云秀想，如果这只是一份怜悯，那她真有点替孙翔扎心。

    等待一秒后，肖时钦答她。

    “不是的。”他抽掉最后一点烟屁股，把发黄的过滤嘴攥在手心，“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的道理我懂，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叹口气：“我看不得他难过。只是他。只有他。”

    他说到后来怔住，头先里一点困惑散尽，只余下小心翼翼，很多很多的小心翼翼。他用指尖把过滤嘴一分为二，捻出里头的醋酸纤维来。

   “你跟……苏沐橙，也是这样？”

    “怎样？”

    “就……这样，不上不下。”肖时钦努力措辞，还真给他想出一个比喻，“瓶颈，对，遇到这种瓶颈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楚云秀直接给否了。

    虽说她们那时候也很折腾，但她还是在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选择了干脆利落。这种事情多拖总归不好，一来自己拉扯，二来对方辛苦，算来算去两不讨好。而且说穿了无非就那些走向，是否喜欢，是否承受得起，是否有觉悟，只要有一条勾否，就可以直接挥手再见，但如果都绿灯通过，那么……答案已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但肖时钦想得显然太多。

    楚云秀自问不是个脑回路直接的人，她也容易多想，她也常常自困壁垒，否则今晚也不至于跑出来抽闷烟。但怎么算起来，她比起肖时钦来还是好上太多。

    而肖时钦还在踌躇。

    而楚云秀终于看不下去。

    她举起烟卷，对着过滤嘴处的那个爱心看了又看，很是随意地给人扔了一颗重磅炸弹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想这么多做什么？按倒睡平试过了，不就知道合不合适了？”

    这其实算半句调侃，但肖时钦没听出来。

    因为——

    起先还揉搓着过滤嘴的人，忽然僵硬，然后落荒而逃。

 

 

    看着他的背影，楚云秀忽然有种荒诞直觉。

    这两个人，别是已经做过了吧？

 

 

    当然，真相如何，楚云秀其实无从得知。她也并不是很在乎。那夜之后，赛场上的风城烟雨像洗髓重塑，一改绵软的性子，开始且战且勇。

    叶修夸她，楚云秀接了，随口问他请不请吃饭。

    得寸进尺的亲昵，最后还被苏沐橙表扬了。

    叶修很无奈，自讨腰包请两位女神吃了一圈甜品，后来忍不住怒怼一句你们也不怕变胖。被苏沐橙血腥镇压在回来的路上。

    但也只是这样了。

    那夜之后，肖时钦跟孙翔还是一样的互动，旁着看来并没有多些什么，孙翔去抓肖时钦的手，肖时钦不反抗让人十指紧扣，诸如此类，林林总总而已。

    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们捧杯。

    冠军杯。

    庆功宴上大家都玩得很疯，楚云秀连干了五个龙舌兰的shot，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。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苏沐橙怀里，可能是站起来晕了，给人拖到沙发上的。

    也服了她自己，那种时候还留心扫了眼战圈，却并没有看到那两个人。

    想来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。

    至于是各自分开还是一起，也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事情。

    隔两天回程的飞机起飞，苏沐橙跟楚云秀依旧并排，而叶修坐在他们身边。其他人的位次基本上也没变，就是肖时钦跟孙翔坐在了一起，而喻文州被挤到了唐昊跟黄少天的中间，前面有方锐，后面还有个张佳乐。

    所幸他早有准备，施施然塞上耳塞补眠。

 

 

    在那之后，第二年，烟雨跟轮回在常规赛里碰面，楚云秀知道了孙翔讨厌烟味。再之后半个月遇上雷霆，她知道肖时钦戒了烟。

    夏休期的时候苏沐橙跟她分享，说这两条信息指向太明显，他俩一定已经在一起。

    楚云秀想了想，换了个问题问她。

    如果一个人讨厌烟味，为什么还要送一个抽烟的人火柴？

    大概是因为爱吧。

    苏沐橙揉了揉鼻尖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，她最近鼻敏感，也闻不了什么烟味。

    楚云秀捏着人刚给她买的烟，想了想，整盒扫进了垃圾桶。

    我也戒了吧。

    趴在床边撩纸巾的人蓦然回头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很不可置信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么突然？你说真的啊？

    真的。

    楚云秀说。

 

 

    人这一辈子的瘾头有一种就很足够。

    她想她已经有了。

    一辈子的那种。

 

 

END

 

 

    后来。

被楚云秀扫进垃圾桶的那包烟被苏沐橙拿去给了叶修。

    再后来。

    联盟抽烟抽得最凶的人，的确是叶修本人了。

    

 

    被call的老叶：？？？

 

END

放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碎碎念：

1.中间沐沐那段关于追忆嘉世的想法，有枪夏笳的一句话（都怪洗砚老师的嘉世框学深入人心而我只随手摘了皮毛）

2.这篇可谓一波三折，在桌面上躺尸十个多月，凌晨四点起来写被一通越洋电话打断，中午被坏了的水利系统打断，晚上被作妖的肠胃打断，大概凌晨一点写完……嚼似鸡肋，实在无力回改，就这样吧[.]

3.该展开的没展开，该省略的瞎几把展开……沐沐写得有点腻了，秀秀又太刻意，就……算了，给萌楚苏的各位抱拳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