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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机会过段时间修文复更
可能会有情节人设改动
放个初版的整理:
以及之前没发的一些后续:
第二十九章
谈话告一段落,肖时钦正盘算着要不要发条短信给周泽楷问问情况,旁边的孙翔却是闲不住了,猛拍了一下他的肩。
“小事情!”
“啊?”肖时钦毫无防备地转过去,被一根咬了一半的香蕉塞了满嘴。孙翔笑着看他:“多吃香蕉心情好,你别不开心啦。从昨天到现在,你一直皱着眉头,会老得很快的。”
肖时钦叼着那半根香蕉,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。
有这么明显吗?
两三下解决了那半根香蕉,肖时钦也打消了给周泽楷发短信的念头。反正一个晚上过了,他也该把孙翔送走了,有些事情,还是当面问比较清楚。
想到这里,肖时钦拍了拍孙翔的肩:“走吧,我送你回学校。”
后者闻言有些不情愿,抱着抱枕,撇了撇嘴,顾左右而言他:“小事情,我觉得你这里挺好的,房租多少啊,我搬进来行不行?”
“……别闹。”
“我说真的,我不想回学校去住。你开个价吧。”孙翔说着就从裤袋里摸出了钱包,看那架势,就差来一句“大爷我有的是钱了。”
肖时钦揉着眉心,觉得刚才那半根香蕉一点用都没有,糟心透了。
“学校里有什么不好?”
“嗯……”孙翔沉吟片刻,忽然眼睛一亮,“我怕鬼。”
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过,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?
肖时钦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,无言以对。
“谁怕鬼?来来来,这边刚好有个专业对口的给你看看?喻文州,喻半仙,上能占星,下能卜算,看一眼就能测吉凶,手一挥就能驱鬼神,走过路过不容错过,看你是小肖带回来的人,友情价,给你打个九五折。”
叶修站在楼梯上,顺手把离自己最近的喻文州给推了下去,台词张嘴就来,从头顺到尾,脸不红心不跳,业务技能熟练得令人咋舌。
孙翔一眼瞥了过来,喻文州笑笑,正打算来一句玩笑话将这事儿圆满地揭过去,就听见那孙姓少年咂了咂嘴,恍然大悟般地来了一句。
“原来是个神棍,我说呢,昨晚玩牌你怎么赢那么多,原来是出老千啊。”
喻文州笑了笑,没说话,心里却是纳了闷。
这句话,几个意思?
肖时钦看着不远处被绕进去的人,小幅度地摇了摇头。孙翔这话啊,还真没什么意思,不过就是……孙翔式的感叹法罢了。
刚搅浑了水的人,此刻施施然地继续道:“小肖送客呢?正好,载我们一程啊。”
机会。
肖时钦心头一动,赶紧接着话茬:“我要送孙翔回学校,你们去哪儿?”
“嗯,起点终点都一样,速度走起啊。”
在旁边被晾了半天,孙翔这时候可算是回过味儿来了,他瞪着叶修一副要扑上去咬人的样子:“你们去我学校干嘛?”
叶修指着喻文州,懒洋洋道:“不都说了嘛,这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喻半仙,你们学校有凶煞,人特意赶去做好事,帮忙驱邪的。”
“那他呢?”孙翔一指黄少天。
“哦,他啊。”叶修答得不紧不慢,“咱喻半仙是什么人物,身边自然得有式神不是?这只可是千年狐妖,啧啧,可凶了。”
黄少天可算是真切地领略了一把叶修说谎不打草稿的功底。
震惊之余,却听见孙翔忽然接了一句:“狐妖?狐狸精?这年头狐狸精都长成这样了啊,也太没前途了,还没小事情好看呢。”
“靠靠靠靠靠你说谁是狐狸精呢谁长得不好看呢?这里就属你最好看?别逗了我告诉你文州你比长得帅多了不服PKPKPKPKPKPK啊,站十字路口分分钟就有人给他送情书,怕了吧怕了吧……”
昨晚打牌挑起的战火又重烧回来。
孙翔捋起袖子,一脚踩在沙发上。旁边肖时钦右眼皮正抽抽呢,冷不防被人一把搂了过去,狠狠地在脸上吧唧了一口。
“我不管,就是小事情最好看!”
“……”肖时钦擦了擦脸,无奈地看向孙翔,“你闹够了没?”
一行五人上了车。坐在驾驶座上的是肖时钦,毫无悬念。孙翔早早地冲过来,霸占了副驾驶座,这回,还没等肖时钦开口,他就把安全带系上了,坐得腰杆笔挺,恨不能吐舌摇尾表忠心。剩下三人自然坐在后座,喻文州跟黄少天挨在一起,车上就那么点空间,还非要把手缠在一起。
叶修贴着车门懒洋洋地蜷着,不由地在心里感慨,这人的适应性啊还真挺强,闪着闪着就瞎了,瞎着瞎着他也就习惯了。正好,省了副墨镜钱。
太阳悬在半空,不紧不慢地往上爬。
踩下油门的时候,肖时钦在心里叹了口气,任凭此刻晴空万里,这一天却不会像表面上那样美好。
第三十章
时值暑假,学校看起来要比平时冷清许多,一眼望去无人走动。想来也是,就算是留校生,天气这么热,除非有重要的事情,不然多半会选择窝在宿舍里与冷气缠绵。
空寂的校园,让下车进门的肖时钦等人显得十分惹眼,尤其是叶修还扛着他那把桐油伞,简直走到哪儿回头率都百分百。幸好孙翔在门卫大爷那儿混了个脸熟,编了个无比蹩脚的借口都给糊弄过去了。
几个人进门都走了一段路了,还能听见大爷在身后乐呵呵地冲孙翔喊。
“有空介绍我闺女给你认识啊!”
这可真是,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。
偏偏当事人无知无觉无比迟钝地回了一句:“最近忙,没时间!”
说罢,他便急匆匆地往前迈了两步,走到肖时钦身边,无比自然地伸手一搂:“小事情,我带你去看看我宿舍啊。”
肖时钦被搂得一个踉跄,扶着眼镜站稳后,才无奈道:“……先去出事的地方。”
结果这一路上,他都是被人搂着走的。
出事地点在教学区,几人跟着孙翔七弯八拐地在里头走了约莫一刻钟,光是转角就遇上了不下七个。这布局凌乱地几乎让人疑心,最初的建筑图纸要造的不是学校,而是迷宫。
一路上,本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黄少天异常沉默。倒是叶修拿伞尖指了几个看似不起眼的区域,有意无意地嘲讽着设计者的品味。孙翔起先还不在意,后来也忍不住跟他对呛了起来。肖时钦却知道,叶修并不是在没事找事,他指的那几个区域,全都是要命的煞位。
来这里看过一趟,肖时钦才明白孙翔身上的阳气怎么会这么不稳定。
这地方动工前请的风水师,别是跟学校高层有仇吧?
又过两个小煞劫,一行人终于到了出事地点。本以为会看到有警戒线跟相关人员,可事实上,这片教学区前的空地上,除了他们之外,没有半个人影。若非地面上还残留着没能清理干净的血迹,任谁也想不到,就在不久前,这里刚死过一个人。
“动作还挺快。”叶修啧了一声,走上前去蹲在地上,伸手摸了摸干涸的血迹,“这才过去多久,尸体收了,案子也定性了?好效率啊。”
他说这话还是一贯的调调,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其余四人也围了上去,站了一会儿后,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开口,却也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。
“她不在这。”
平时表情丰富的面皮上只剩下一股子收不住的肃杀之气,黄少天低头看着地上干涸的血迹,垂在身侧的双拳攥紧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我说你想什么呢?”叶修指了指头顶的艳阳,“这时候她要是在才是出大事儿了,死也死了现在魂魄都不想要,那还查什么,妥妥的活腻味了。”
他说着,抛了个小物件过去。
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,自己已经把东西接住了,摊开掌心一看,一颗已经化了一半的大白兔奶糖。眉头皱紧又松开,来回几次,他正思考着用什么角度把糖砸回去杀伤力度最高,那边,叶修却是头一次无比认真地叫了他的全名。
“黄少天,其实今天世界特别美好。”
“嗯?”黄少天有些疑惑,吃不准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。一旁的肖时钦却已经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。
下一秒,就见叶修扯开了个无比欠揍的笑脸,乐呵呵道:“真的,你一不说话,哥就觉得世界特清净,特美好,就跟会有小花一朵朵开在你身边的那种背景一样……”
那颗糖正中眉心。
黄少天龇牙咧嘴地捋起袖子,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冲了上去,把叶修一把推到了旁边,自己蹲在了那块血迹旁,一边伸手摸一边话不停:“滚滚滚滚滚摸什么摸,破坏现场是大忌你知不知道?术业有专攻,这种事情还是要放着文州来。”
说着,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,对着喻文州招手:“文州我掩护你,你快过来,好不容易刷出个boss别让这个没下限的家伙卡了位。”
这算是默认了神棍与式神的设定?
喻文州笑了笑,还是第一时间走了过去。无论如何,能看到黄少天恢复活力,又精神起来的样子,于他而言,比什么都重要。
等到其他三人都蹲在地上认真研究了起来,孙翔才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。
“小事情,‘她’是谁啊?”
肖时钦推了推眼镜,无比平静地指了指地上的那滩血迹:“就是‘她’。”
孙翔愣了足足十秒,脸上的表情从迷惑到震惊,最后开口时,那音量已经不受控制地飙高了好几格:“从这么高楼上掉下来还没死?这体质也太神奇了吧?!”
……神奇的那个,明明是你吧?
肖时钦在心里腹诽着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第三十一章
“所以说,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?”孙翔挠着脸,表情算不上震惊,就像是突然被人告知世上真有美人鱼似的,与其说是好奇多过害怕,还不如说完全就只有好奇。
“有。只不过一般情况下,人鬼两界井水不犯河水,人变成鬼后会很快被引导到另一个世界去……”肖时钦耐心地给人解释着,心说,你身边还有个阴间之主呢,关于阴间秩序的事情,是不是直接去问他本人更好。
不过——
阴间之主,周泽楷。
两个名词并肩跳出脑海,肖时钦忽然停下了解释,对孙翔说了句“等等”后,掏出了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,编辑发送后想了想觉得不对,又复制原文给江波涛也发了条一模一样的。
做好这些后,他才捏着手机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。
“总而言之,这个世界虽然有鬼,但鬼也有鬼的秩序,所以不用太担心。”
孙翔点点头,伸手一拍肖时钦的手臂,顺势拽住,脸上的兴奋一览无遗,完全没有在担心的意思。
“小事情你真厉害!懂得真多!”
虽然被人夸不是件坏事,可肖时钦总觉得,孙翔的重点好像又跑偏了。眼看着对方越黏越近,肖时钦正愁要怎么脱身,忽然,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。
屏幕上显示的是周泽楷的名字,接起来却是江波涛的声音。
“哈罗,肖先生。”
对于这点,肖时钦也没感到特别意外,他礼貌地回应了对方的招呼后,便直切正题,谁知道,江波涛却给出了与他猜测的截然相反的回答。
“近段时间,学校有人陆续身亡,我跟小周都有所耳闻,不过,小周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才留在人间的。”
“也就是说,他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?”
“嗯,是这样没错。”江波涛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,似乎转头跟人小声交流了点什么,这才继续道,“小周说,他相信肖先生,也相信他之前拜托的人,有你们在,他很放心。”
肖时钦心中还有疑惑,可看着就在身边的孙翔,心里几番盘算,最后还是只应了句:“……好吧。”
江波涛又笑了笑,笑意里带了点促狭:“孙翔在你身边?”
虽然是疑问句,可这肯定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肖时钦有些吃惊:“只是电话,你也能‘看见’?”
“算是吧,不过看的不是很清楚。”江波涛答得坦然,“话说回来,昨晚孙翔没给你添麻烦吧?”
“呃,没。”当事人就在身边,肖时钦答得略显尴尬。
谁知,更尴尬的还在后面。
江波涛似乎根本不在意肖时钦的答案,话锋一转,抛了个问题过来:“你想不想知道,孙翔在你身边的时候,是什么颜色的?”
这个问题充满了陷阱的意味,肖时钦一个不字还没出口,电话那头却已经给出了答案,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听筒里只剩下一串忙音。
居然是粉红色。
捏着手机的力道不自主地大了两分,肖时钦转头看向孙翔的时候,脑海里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——这颜色跟人,完全不搭啊。
“小事情?你想什么呢?”
“没,没什么。”意识到自己走神后,肖时钦下意识地推推眼镜,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,随口把话题岔开,“你要不还是先去解决钥匙的事情吧,拖晚了就麻烦了。”
“不去。”孙翔面色一沉,直接蹲在地上装蘑菇,“这个世界上有鬼,我怕。”
肖时钦看他那样子,不由觉得好笑,就孙翔脸上这副表情,真要见了鬼,还不知道是谁怕谁呢。
“那你晚上打算住哪儿?”
“我……”孙翔瞥了肖时钦一眼,一肚子气又漏了一半,“我交得起房租,真的,今晚就让我回去睡吧,床跟被子都特别舒服。”
这话跟理由听着都有点奇怪啊。
肖时钦揉了揉眉心:“不管怎么样,你先起来再说。”
“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。”孙姓蘑菇瞪着双眼,看样子还打算来真的。肖时钦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人,简直浑身脱力,往后踉跄了一步,正好撞上了走过来的叶修。
叶修弯腰捡起了被撞掉的烟,吹了吹灰尘,又叼回了嘴里,目光扫向孙翔,又回落到肖时钦身上,摇头晃脑地叹气:“别想了,今晚谁都回不去,认命留下来蹲点吧。”
孙翔还在消化这句话。
肖时钦却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,他皱眉看向叶修:“没发现?”
“阳光太好,有点什么都晒干净了。”叶修耸肩,指了指身后的两人,“再说他们都看不出别的,那应该是真没什么了。”
这样一来,他们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——
那个含冤带屈的女鬼。
肖时钦苦笑了一下:“那也只能等了。”
只是,这女鬼绝不会在青天白日出现,他们几个要是现在走了谁也放不下这个心,可即便如此,也不能一直蹲在这里晒人干。脑子转了两周,肖时钦叹了口气,走到孙翔面前,也跟着蹲下。
“今晚打扰了。”
“啊?”孙翔显然没反应过来。
肖时钦见状又补了一句:“房租就不用了,你宿舍借我们暂住一天,行么?”
“行行行!”这回要是再听不明白,孙翔可真就愧对当年高考的那些分数了,“小事情你要是喜欢,我的床随便睡,睡多久都行。”
交涉成功,肖时钦也懒得去纠正孙翔跑偏的重点,无奈道:“那你现在可以起来,去解决钥匙的问题了吧?”
“咳。”孙翔挠了挠脸,把手伸向了肖时钦,“……腿麻了。”
“……”
第三十二章
把人扶起来之后,肖时钦就没甩脱孙翔这块牛皮糖,从一开始说腿麻一直往自己身上靠,到后来扣着自己的手不放。孙翔的态度倒是十分磊落,看起来一点都没动歪心思。
他就是单纯地喜欢黏着自己罢了。
想来也是,这学校布局凶险,孙翔身上阳气太盛,自然下意识地喜欢往阴气重的地方靠,这不,正好就黏上他了。
肖时钦想了一段时间,终于得出了结论,心里小舒了一口气,对于孙翔的举动也没有那么警惕了。毕竟,客观上来讲,孙翔跟他站得近一点,还真就比较安全。
一行五人一起冲去找宿管显然有些不像话,更何况这五人里头还有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学生的叶修。肖时钦跟人简单一合计,很快定下了方案,他跟孙翔一起去拿钥匙,其他三人就先在孙翔宿舍门口等着。
等钥匙配回来的时候,正好是午饭时间。
孙翔也够意思,点了点人头,就自发自主地叫了外卖。空调一打,风扇一开,几人身上的燥热都一扫而空。
外卖很快就到,孙翔特地挑出了其中最丰盛的那盒递给了肖时钦,其余几盒的内容物都差不多,红烧鸡腿青菜加白米饭。就肖时钦那盒,不仅有鸡腿,还堆着猪排跟蟹粉狮子头,倒是本来放饭的位置被挤掉了不少,青菜也就寡淡的两三根。
“这也太差别待遇了吧?”叶修挑挑眉,第一个发表了抗议,说着还打算把筷子往肖时钦的餐盒里伸,“小肖减肥吃不了这么多,我做做好人啊……”
“别动!”孙翔眼疾手快拦住了那双图谋不轨的筷子,“小事情这么瘦减什么肥?我请的客,我做主,小事情你快吃,一粒米都别分给别人。”
肖时钦举着筷子,对着满满一盒肉,面露难色。
大夏天的,他真没这么好胃口啊。
另外两人早就端着各自的外卖盒,找个了稍远的位置,并排坐着在了一起。喻文州将自己盒里的鸡腿夹给了黄少天,顺手又将对方盒里的青菜拨了过来,然后看着耳尖发红的人微微一笑。
“快吃吧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黄少天接到指令立即低头扒饭,露在外头的两只耳朵都红扑扑的。即便已经相处了许久,喻文州时不时的小温柔还是会让他觉得,手足无措啊。
最后肖时钦那外卖盒里的一大半肉都是孙翔解决的,叶修中途截胡了一个蟹粉狮子头,吃得不亦乐乎。孙翔本来没打算善罢甘休,可肖时钦一筷子猪排喂过来,他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,开心地享受起了专属投喂。
午后,天气忽然阴沉了下来,空气中的湿度骤增,体感温度却不减反增。闷热的天,连一丝风不见,宿舍楼,树木,花坛,所有的一切在空气中静默,似乎下一秒就会融化成粘稠的液体往下流淌。
这是暴雨前特有的沉闷。
短短两小时里,肖时钦看了几十次时间。这种阴沉沉而又不爽利的天气,即便是呆在空调房里,也让人心生烦躁。
其他四人围在一起打了几圈牌,到后来也乏了。扑克在桌面上散乱着,喻文州找个了地方让黄少天窝在自己怀里补眠。叶修烟瘾犯了,才抽了半支就被赶到去了走廊。
孙翔抱着手机猛刷游戏,不一会儿刷没电了,便抬手戳了戳肖时钦。
“小事情?”
“嗯?”转过脸来的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,眉眼间化不开的都是忧虑。
孙翔摇了摇自己的手机,问道:“没电了,你手机借我玩玩?”
肖时钦下意识地摸出了手机,都递到半空了,才反应过来:“啊,对了,我手机里没有游戏软件。”
“骗人的吧?”孙翔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,一把夺过悬在半空中的手机,“这年头谁手机里还没一两个小游戏啊?”
说着,他按亮了手机就要去翻,却被密码难住了,可怜兮兮地望过来。
“真没骗你。”肖时钦叹了口气,接过手机输了四个数字进去,又把手机递还给了孙翔,“喏,自己看。”
接过手机后,孙翔却没第一时间翻起来,而是又伸手戳了戳肖时钦,带着一脸好奇。
“0623,你六月二十三号生日啊?”
“嗯。”肖时钦又看了看手表,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。
黑云阴沉沉地压在半空,不知何时会落下雨来。时间一分一秒地从表盘上淌过,肖时钦心里纷纷杂杂地绕过许多念头,忽而有些担心,自己离开宅子这么久会不会出问题。
以往还好说,可最近……变数太多,他不敢妄下定论。
“小事情!”
耳边放大的音量与呼进耳廓的湿气,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肖时钦惊了一惊。孙翔却已经整个人都扑了上来,几乎把他压在床面上。
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?”
第三十三章
半边肩膀被人压住,肖时钦一摇头,热乎乎的湿气从耳廓扫到鼻尖,在他眼镜上蒙起一层白雾。
“对不起,我走神了,你刚刚在说什么?”
视野被遮蔽的感觉不怎么舒服,肖时钦伸手去抹镜片,指尖却被人攥住。孙翔伸手取下他的眼镜,左右看了圈,干脆直接掀起T恤,用衣服的下摆擦起了眼镜。
“用手抹会越抹越脏的啊。”孙翔举起眼镜对着阳光看了看,无视了肖时钦的抵抗,满意地把眼镜重新架在对方脸上,“怎么样?现在干净多了吧?”
看着孙翔那得意劲儿,就像是有点小开心就到处跟人炫的孩子,说他张扬自负吧,又有点没心没肺的可爱。
肖时钦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,软顺的发丝滑过掌心时,自己也忍不住一愣。可揉都揉了,再收回去反倒刻意了,他干脆顺其自然,笑了笑:“你还没说,刚刚在说什么?”
“哦那个啊。”孙翔摆了摆手,“也没什么,本来想问问你喜欢什么,不过现在想想,生日礼物还是保密才好,不然拆礼物的时候不就没惊喜了嘛。”
“生日礼物?”肖时钦推了推眼镜,镜框上好像还留着孙翔指尖的温度,暖暖的,“我生日已经过了,不需要了吧?”
“谁说的?只是今年的过了而已,还有明年,明年的明年,明年的明年的明年,之后的好多年啊。”孙翔说着,两手往外一展,比出了条一米八五的时间线,“总有机会送的。”
肖时钦听着对方笃定的语气,恍惚了一下。
明年?明年的明年?明年的明年的明年?说实话,他自己都不知道,自己究竟还会活多久,还能活多久。生日这种日子,于他而言,早就不是个值得庆祝的纪念日了。
可面对孙翔,他还是笑着点头:“好啊。”
这种回答背后,究竟是不能说实话的掩饰多一点,还是不想扫对方兴的不忍心多一点,就连肖时钦自己也算不明白。
忽然,天边雷火乍破。
头先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被冷白的闪电劈了个干净,肖时钦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,拉开了与孙翔的距离,敷衍的言辞还未登场,门上传来三下响动。
叶修拧着把手,斜靠在半开的门上,嘴里还叼着根将将燃尽的烟。
“戏要开场了。”
话音刚落,天边最后一抹光晕也消失,整栋宿舍楼乃至整座学校都陷入了死寂的漆黑。夜色中只剩烟尾那点火星,红得发亮。
“怎么回事?”喻文州问得平静。
火星在空中晃了晃,被人捻灭在指尖。
“没什么,也就是个时间结界吧。”叶修呵呵了一声,又问道,“戏开了,去是不去?”
“好戏不容错过。”黑暗中,喻文州握住了黄少天的手。
肖时钦掏了符纸打算把孙翔贴晕,可对方却先他一步,扣住了他的双肩。原本最该慌乱的人,此时却用最郑重的语气对他说:“小事情你别怕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这本是个荒谬的承诺,此时却无人点破。
叶修靠在门边上,怔愣片刻后,无声地笑了笑。
这个孙翔,有点意思啊。
夜色让原本就弯弯绕绕的道路显得更加诡谲,昏暗的路灯光起不了多少照明作用。一下楼,还没等人开口,孙翔便自觉地走到了最前面给众人领路。肖时钦有些不放心地跟在他身边,却被人用半只手护在了身后。
看样子,孙翔是真打算履行那句诺言。
说不感动是假的。无论是作为当年雷霆主事人还是现在宅子的镇守者,肖时钦早已习惯了将大风大雨一肩扛下。这还是第一次,他被人护在身后,用单纯的血肉之躯,挡着夜色中未知的险恶。
要是江波涛在就好了。
肖时钦脑海中突兀地跳出了这么个念头,他还真有点好奇,现在的孙翔是什么颜色的。
这念头只浮上来一秒,就被他自己按沉在了水底。
离出事的地点越来越近,莫名的阴风在身边打着转儿,招出了一身鸡皮疙瘩。远处隐隐传来乐声,突然骤响,唢呐的声音高了八度,听得人心里一阵发毛。
吹吹打打过了一阵,不远处倏忽间亮起一盏灯,浮在空中,像是团鬼火。一盏之后又是一盏,那飘忽的火光足足有八团,将中心合围的物什照了个清楚。
大红的绫罗帷幕在火光下无比扎眼,上有金线绣做的牡丹,富丽堂皇地铺陈开去,粼粼的金光暗合着金属肃杀之意,红漆木雕的轿身显出一片干涸的惨红色。
这是一座花轿。
由红金两色装点,由丹凤牡丹烘托,华贵至极,却偏偏毫无喜庆之意,只让人觉得目之所及处洇开一片血迹,越晕越浓,直至血腥扑鼻。
阴风卷开了轿帘下摆,血红色的旗袍边角裹住了里头的人。
浓烈的阴气一阵阵地往外涌,可这来者究竟是善是恶,却让人一时分不清楚。肖时钦转身对着身后三人做了个按兵不动的手势,接着伸手捏了下孙翔的小臂。
“嗯?”
“我过去看看,你别乱跑。”
“不行!我跟你一起去。”孙翔反手抓住了他,眉眼灼灼。
“孙翔。”肖时钦说着,抽出张符纸在空中一甩,红色的火光自掌心窜起,倏忽湮灭,他盯着对方的双眼,只觉得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刀片,“现在你应该明白,这种时候,我一个人去要比带着你方便。”
说罢,他利落地甩手而去,没有时间,更没有勇气去看身后人的表情。
对不起。
但这的确,是事实。
肖时钦向前走了一段,花轿却不知何时已近在眼前,手里扣着符纸,两相交错。
一条雪白的长腿从轿中探出,线条匀称,引人遐思,大红色的细高跟像刀锋一样劈开空气,帘子一掀,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。
符纸脱手。
肖时钦几乎本能地扬手应对。
血红色的刀光与火凤相撞,四目相对间,肖时钦眉头一皱,伸手召回了火凤。
轿中人双手一旋,收刀而立,杀意寸寸收拢,冷峻的脸上也带了点诧异。
“怎么是你?”
“是你?”
两人几乎同时出声。
第三十四章
火红色的刀身在夜色中泛出妖异的冷光。来人双手执刀,虽不打算再战,却未立即收刀入鞘,显然还在警惕些什么。
肖时钦的目光从刀身扫到对方眉间,脑海中倏忽冒出了个念头。
“时间结界,是鬼阵?”
来人点头,神色冷然:“公事在身,请让路。”
七个字掷地有声,冰凉凉的带着股寒意,让人冷到心底,仿佛是轻蔑的语调。
可肖时钦与他相熟,自然明白,这人就是这脾气,行事刚毅,作风冷辣。要做之事,即便前路是天堑归墟,他也直冲而去,神挡杀神佛挡弑佛,绝不却步。
“吴羽策。”肖时钦迎着来人的目光,平静道,“我就问你一个问题,你的公事,跟今天凌晨死在这里的人有关吗?”
“有。”
“原来周泽楷找的帮手是你们。”肖时钦说罢也不再多言,立即旋身让路。
吴羽策一点头,提刀便走。可刚迈出两步,一只黑色的蝴蝶振翅而来,轻落在他的手背,缓缓扇了两下翅膀。
他脸色登时一变,收刀入鞘后,才抬手对着那只蝴蝶冷声道。
“途遇故人,速来。”
说罢一甩手,那只黑蝶如来时一般隐没在夜色之中,翩然而去。
“人跑了?”肖时钦见状,心下了然。
“嗯。”吴羽策单手提刀,向前一步,“走吧,聊聊。”
“好。”
大红花轿在两人身后窜起冲天之火,不过三秒,便彻底烧尽,连丁点灰烬都没留下。夜色从天际渐退,于两人头顶划过一轮弧度。
光影明灭间,肖时钦轻声问道:“近来如何?”
“老样子。”吴羽策脚步一顿,说着却忽然加快了步速。
肖时钦看着他的背影,兀自摇了摇头。鹰隼是无法驯化,更无法束缚的,他们天生属于广袤的天际,披着一身自由的羽翎,若是有人能使之收翅停留,无非八个字。
作茧自缚,心甘情愿。
见肖时钦与吴羽策并肩而来,站在原地的一干人等神色各异。目光不着痕迹地转过一圈,叶修双指夹烟,眯着眼看肖时钦:“老相好?小肖不厚道啊,也不介绍介绍。”
肖时钦揉了揉眉心,不知如何接话。
倒是吴羽策自己接了这茬:“鬼灵门。吴羽策。”声音冷冷的,听不出情绪,却能听出这说话人是个男的。
话音一出,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别样的探究。
吴羽策依旧那样站着,脊背笔挺,不卑不亢,正如他手中的红莲天舞,不藏锋亦不张扬,全然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里掺了些什么。
“这里说话不方便,换个地方再说。”肖时钦说着摆了摆手,可步子才迈了两步,肩就给人揽住了。
——是孙翔。
意识到这点的瞬间,肖时钦心跳骤快,竟如擂鼓。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,这时候,他究竟在紧张些什么,害怕些什么。
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一拍,他看见孙翔不满地皱眉,开口。
眉心拢出些褶皱,英气的脸上化出一丁点委屈。
“小事情,你走错啦,宿舍在这边。”
熟悉的语调落到耳中,肖时钦愣了愣,视野中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原速,就连他的心跳都恢复了正常。那莫名其妙的紧张来得快,去得更快。
肖时钦忽然笑了,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,还是笑别的什么。他向前一伸手,语气与往常别无二致,平淡温和。
“那麻烦你带路了。”
孙翔闻言,长腿一迈,毫不含糊。肖时钦微微错身,放缓了步子,跟吴羽策一并走在最后。夕阳斜照,红莲天舞的冷光映在地上,红得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肆意。
两人与大部队的距离越拉越长。
过拐角时,吴羽策忽然偏头,轻声道:“小事情?”
唇挑三分笑,眉目在暖色的夕阳中,柔和了不少。
“说来话长。”肖时钦苦笑,忽而想起什么,开口问道,“等会儿要不要给你找件衣服换?这么穿应该挺难受的吧?”
吴羽策摇头。
“李轩会带。”
干干脆脆的四个字,却噎了肖时钦好一会儿,该说能说的话早在以往的岁月中说尽。说到底,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莫测无常,是劫是幸,是祸是福,自由心证。旁人说再多,也是无用。
思及此,肖时钦也无话可说,只是伸手在吴羽策的肩头轻按了一下。
后者攥了下手中的红莲天舞,又倏忽放轻力道。
“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